温暖的微笑

作者：陈冰 朱炳武

李跃文小麦色的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笑。这微笑仿佛一股暖流，静静地淌进人心里。

  “以前总以为法官都很严厉，不苟言笑，可李庭长不同，她很和善，像个邻家大姐。”淮北淮海建工集团法务郁琳说。

  “李庭长总是笑呵呵的，她的笑容仿佛有种魔力。”安徽省淮北市司法局道交事故人民调解委员会主任陆万成说，“再多烦心事，看到她的笑容，心里就感觉轻松了很多，她的气场，总能让势不两立的当事人很快平静下来。”

在安徽省淮北市杜集区人民法院，民一庭庭长李跃文给人印象最深的，便是她那招牌式的微笑和那微笑超强的感染力。

让愤怒的当事人“熄火”

  “老百姓不是万不得已不会进法院，所以法官态度好一点，语气平和些，让当事人在法院感受到温暖，他们会更相信法律，案件调解起来也会更容易些。”

——李跃文

  “你们今天不给我解决，我就住在这儿不走了！”黄老太大喊着推门走进了李跃文的办公室。

右手扶着左胳膊，黄老太身体一歪，躺在了办公室的长沙发上：“我知道你们和交警是一伙的，他们把人放跑了让我找法官。今天我来了，你们就得给我处理好，以为我老太婆好糊弄？哼！不给我处理好我就吃住在你们这儿……”

2010年的一个早晨，还在杜集法院交通事故法庭任审判员的李跃文正在阅卷，被突然闯进来的黄老太喊得愣住了。这是哪个案件的当事人？李跃文实在想不起来。

  “大娘，您有什么事？慢慢说。”

  “别跟我来这套。要是你爹你娘被车撞了，你们还会放司机走吗？你们这些穿制服的就是看我是个穷老太婆，对老百姓的生死不管不顾……”

一大早，就被莫名其妙地骂了一顿，李跃文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她起身拿了个纸杯，接了杯温水递给黄老太：“大娘，别着急，慢慢说，我替您做主。”

黄老太看了看递过来的水杯，又抬头看了看这个面带微笑的女法官，半天没说出话来。

  “大娘，喝杯水吧，跟我说说您遇到什么事了，咱一起看看怎么解决。”李跃文脸上依然是浅浅的微笑。

黄老太犹豫了一下，接过水杯哭诉起来。

黄老太已经73岁了，2010年夏天的一个清晨，她和往常一样骑着她那装满各种调料的三轮车走街串巷地去卖。在一个十字路口，她突然转弯，后面的大货车车速过快，没停住，把黄老太撞了个人仰马翻。事后，交警大队认定司机和黄老太各50%的责任。黄老太看病在医院住了60多天，出院时大夫说她还需要后续治疗。

出院后黄老太第一件事就是到交警大队闹：“明明是他撞了我，凭什么说我也有一半的责任！你们就是看我老太婆没钱没背景，看我好欺负……”

几天前，她再次来到交警大队，听说肇事的车辆已经被交警放了。这一下，黄老太的火更大了：“他究竟给了你们多少钱，你们把车放了，人都跑了，我上哪儿要赔偿！这事儿你们不给我处理好我就没完……”

  “交警就是看我老太婆好欺负。”黄老太反反复复地说了两个多小时。李跃文坐在旁边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直到黄老太把一肚子的话都倒出来，不知该说点什么了。

“大娘，您的话我都听明白了。您既然来了，就相信我，您把您的诉状交给我，这事儿我来处理，您就放心吧。”李跃文微笑着说。

  “诉状？我小时候家里穷，一天学都没上过……”李跃文的一句话，又勾起了黄老太的伤心事。

李跃文抬头看了看表，已近中午12时。“大娘，时候不早了，说了半天您也饿了吧，我带您到楼下吃碗面条……”

还没说完，黄老太接话了：“他们说法官吃了原告吃被告，我可没有钱！”

李跃文乐了：“大娘，瞧您说的，哪儿能让您请我吃饭呀，是我请您。咱们吃完饭，我帮您联系个法律援助的律师替您写诉状，帮您打官司。”

  “律师？我可没钱！”

  “免费的，走吧。”李跃文搀起黄老太下了楼。

下午，法律援助律师帮黄老太办好了立案手续。

  “老太太家远，麻烦您打个车把她送回去。”李跃文硬塞给律师100元钱。

这一幕，黄老太悄悄地看在了眼里。

送走黄老太，李跃文来到交警队了解情况。交警队的警察们也是一肚子苦水，事故认定黄老太确实也有责任。黄老太忒厉害，起初司机是积极配合赔偿的，也垫付了部分医药费，可每次黄老太见到司机，就拉着不让人走，所以司机后来也不敢露面了，交警队调解不了。因为车辆有保险，根据相关规定，交警队把车放了，结果黄老太不依不饶，天天到交警队，从早上闹到晚上，弄得警察没办法正常办公，只好把她引导到了法庭。

调查清楚来龙去脉，李跃文开始了漫长的调解路。

  “这个案子，黄老太家我就去了好几趟。”李跃文回忆，“她家实在是太穷了，黄老太的几个孩子都在外地打工，平时老两口就靠黄老太卖点调料维持。因为受伤，黄老太也出不了摊了，就想多要点误工费。”

黄老太已过70，误工费法律无法支持，李跃文一遍遍地向老人讲道理、讲法律。为了解决老人的困难，她一次次地跑保险公司，为老人先予执行了1万元赔偿款，解决老人的燃眉之急。渐渐地，黄老太对她的态度转变了：“闺女，你跟他们不一样。”

李跃文会心地笑了。

案子结了，拿到了剩余赔偿款的黄老太拉着李跃文的手久久不肯松开：“闺女，我老婆子不懂事儿，以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你对我老太婆好，我心里有数，你比我那亲闺女都亲。”

让原、被告脸上都有笑容

“很多当事人对法院是有畏惧的，法官和善一些，为当事人考虑得周全一点，当事人才更相信法官、相信法院，法官的工作也更好做。”

——李跃文

  “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几乎李庭长办理的每一起案件，结案之后，双方当事人脸上都有笑容。”岱河煤矿法制办主任叶云说，“这也是她最让我这个人民陪审员佩服的地方。”

  “她不是简单的审理案子，她是帮当事人解决问题，帮双方当事人解决问题。”东山律师事务所律师丁启峰说。

丁启峰是一起劳动争议集团诉讼被告淮北阳光工矿机车制造公司的代理律师。

煤炭是淮北市的支柱产业，近年来，由于经济形势下滑，煤炭行业不景气，很多相关企业纷纷破产或者处于破产的边缘。阳光工矿公司效益也越来越差。

企业拿不到订单，员工就没有事情可做，效益越差，员工能拿到的工资就越少。最终，阳光工矿公司决定解除32名员工的劳动合同。单方面解除合同，却不提赔偿，员工不干了，告到劳动争议仲裁委，经仲裁裁定阳光工矿公司和员工解除劳动合同并补偿员工部分工资、社保等。

拿到裁定书的员工迟迟没有拿到补偿款，32名员工分别将企业告上法院。

  “当时职工的情绪非常激动，扬言拿不到赔偿就去市里、省里上访，闹得很厉害。”丁启峰回忆，“我认为，这个案子下判决非常简单，但是李庭长连着开了四次庭，做了大量调解工作。她既考虑到了企业的利益，又考虑到职工是否能够真正拿得到钱。”

和职工沟通之后，李跃文采取了逐个击破的战术。她先找来十几个要求不太高的职工：“你们的案子我可以判决，但是无论我判多少，你们拿不到钱也没有用。我已经调查过了，阳光工矿账上已经没有钱了，如果案件进入执行程序，你们很可能一分钱也拿不到，还要耗上好几个月的时间……我了解过，企业效益好的时候，对你们也不错，各方面待遇都挺好，现在企业有了困难，你们是不是也能让一步，赶紧把问题解决了，你们也可以再找新的工作……”

一番入情入理的分析，员工们的态度逐渐转变了：“我们要是让步了，还拿不到钱怎么办？”

  “相信我，调解协议签订的当天，一定让你们拿到钱。”李跃文的脸上是坚定而温和的微笑。

“那好吧。”员工们互相看了看说。

李跃文又找到企业负责人：“这些工人都很辛苦，在你们厂子干着最脏最累的活，他们很多家里都很困难，作为企业是不是应该承担起责任，尽可能地补偿他们……”

一番话说得公司老总也不好意思了：“法官，您说的都对，我不是不想补偿大家，实在是要得太高，公司现在没这个能力，这样吧，麻烦您再和员工商量商量，定个数，我就是借，也把钱给凑出来。”

  “那段时间，李庭长一会儿一个短信，一会儿一个微信跟我协商调解方案，最终确定了第一批10个人的赔偿数额。”丁启峰回忆，“她还再三叮嘱我，一定要把钱准备好，拿到法庭，双方才能签协议。”

开庭那天，李跃文把32名员工全叫到法庭。签订调解协议的10名员工当场拿到了补偿款。这一下，那些原本态度强硬的员工心动了。在李跃文的主持调解下，剩余的员工分两批与企业签订了调解协议，高高兴兴地拿到了补偿款。阳光工矿公司也卸下了负担，在外躲债快一年的负责人终于松了口气，准备“轻装上阵、重整旗鼓”了。

事情到这里仿佛画上了圆满的句号，但是对李跃文来说却没有结束。

  “案件结案后，一些员工去社保部门领失业保险金，却被告知保险金应在失业半年内申请，过期不予受理。”李跃文说，“保险金虽然不多，但对这些经济困难的工人来说却能缓解眼前的生活压力，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接下来的时间，李跃文跑社保、跑仲裁委，帮助员工开具各种证明，终于帮他们办好了期限终止手续，员工们拿到了失业保险金。

  “他们都挺不容易的，我作为法官这些手续跑起来会比较容易，能帮他们多做一点是一点吧，他们也是相信法院才肯在调解中让步的。”李跃文淡淡地笑了。

  “李庭长总是设身处地地为当事人着想。”相山水泥公司法务葛利萍说，“我是一起案件被告企业的法务，虽然我们公司败诉了，但是她努力帮我们双方解决问题的态度，让我由衷佩服。”

  “2012年，我们在上海东方威尔压缩机有限公司进了两台设备，一台当时就安装使用了，另一台作为备用，直到快过保修期才用。这台设备安装时发现有点问题，不能正常运转，我们便请威尔公司的技术人员来维修。技术人员要求更换他们原厂生产的油品。他们的油比市场同类产品价格高出了三四倍，我们公司没有批这笔费用。不换原厂油，技术人员就拒绝维修。因此，我们公司便停止支付设备尾款。”葛利萍说，“对方把我们告上了法庭。法庭上，我们要求威尔公司先履行保修义务，维修好设备再付尾款。”

  “李庭长耐心地向我们解释相关法规，告诉我们设备已经过了保修期，且我们公司由于管理不规范，对设备故障和威尔公司的维修过程未做记录，所以我们按保修条款维修设备的要求不能被支持。她的这番话让我们意识到我们的确理亏，可是两家公司闹到这份上，已经不好合作了。我们把钱付了，对方不管了，这台机器就成了一堆废铁。”葛利萍说，“我把我们的顾虑告诉了李庭长，她立即联系对方，经过她的协调，对方同意以成本价维修设备。”

  “我们虽然败诉了，但我仍然很感激她。她帮我们双方解决了问题，让我们能够继续很好地合作。”葛利萍说，“她很和善，愿意倾听。每次找她，说完事她都会亲自送我到楼下，没有一点架子。”

让专业人士竖大拇指

  “法官办案，不仅要了解案件本身，还要了解案件所涉及的学科领域，不能做‘门外汉’，否则无法让人信服。”

——李跃文

郁琳是淮北淮海建工集团的法务。“我是因为去年底我们公司和鸿丰建设项目管理有限公司的招标代理费纠纷认识李庭长的。她的钻研和敬业精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对案件比我们当事人自己都上心。”

  “去年，我们中标了联创公司的一个项目，招标文件上约定由中标单位支付招标代理费用，但未标明费用具体数额，只标注‘按照国家相关标准’。”郁林说，“这样表示过于模糊，我们认为只应支付基本代理费用，但负责招标的鸿丰公司认为按照相关文件，工程量清单编制费、控制价编制费和钢筋计算费用等均属招标费用。按照他们的算法，我们应当多支付近100万元。”

鸿丰公司是淮北市建筑招标代理业的龙头企业，在当地的招标代理中具有一定的垄断性，公司负责人对这场官司胸有成竹。

  “法官，你不懂我们这行，招标代理是……根据国家计委（2002）1980号文件，招标代理费包括……不包括……”鸿丰公司负责人显然是个“行业老大”，每次来法院都咄咄逼人。

  “对这行，我确实不太懂呀，所以他振振有词地说，我就默默地听。他还真有点把我说蒙了。”李跃文回忆，“我想，不行，我得弄明白招标代理是怎么回事。”

当天下午，李跃文给郁琳打电话，要了相关文件资料。

  “那天都下班了，我给李庭长送去了厚厚的一大摞文件。没想到，她第二天就看完了，再跟我谈案情时，已经能够很熟练地引用专业名词了。”郁林说，“那段时间，无论周末还是晚上，经常会接到李庭长的电话，问我有关建筑招标代理的专业问题，她的那股钻研劲，比我上学考试时还用心。”

不仅是向郁琳咨询，李跃文还向单位同事做开发商的亲属请教，并走访了几乎淮北市所有的建筑招标代理公司。担心招标代理公司为了以后多收费只提供有利于同行的文件规定，李跃文又专程跑到市建委咨询。

李跃文像着了魔一样，一定要把招标代理弄清楚。为了确保审判结果公正无误，她到合肥找相关部门咨询；找到联创公司了解情况……一番功夫下来，李跃文俨然已是一个专家。

  “李庭长，我们的案子怎么样了？我说的那几个文件你都看了吗？我没骗你吧？招标代理……”鸿丰公司负责人又来了。

  “根据国家计委1980号文件、发改委543号文件及皖价服128号文件、发改办857号文件相关收费规定……”李跃文讲得比他还详细具体。“李庭长，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呀！”鸿丰公司负责人愣了一会儿，向李跃文竖起了大拇指。

  “文件同时规定，双方可以就代理费用协商打包。我去联创公司了解过，联创公司此次共招标了两段工程，你提供法庭的只有其中一段的文件，事实上联创公司和你们的协议中两段工程的招标代理费均不包含……”这一次，李跃文把这个咄咄逼人的“行业老大”说得哑口无言。

  “如果不是李庭长认真的工作态度，我们这次很可能要吃亏了。”郁林说，“其实对方就是认为法官不懂，所以想钻个空子多收我们钱。他们也自知理亏，败诉后并没有上诉。”

  “法官工作细一点再细一点，能够确保判决公正，能够为当事人解决一些实实在在的问题，不让他们因为一起案件的不公，或者一名法官的冷漠而对社会，甚至整个世界心灰意冷，这是我们每一名法官都应该做到的。”夕阳西下，一缕阳光透过窗子洒在李跃文的脸上，把她的笑容照得更暖了。

法官李跃文的一天

5月23日，李跃文像往常一样坐着公交车，提前半个小时来到法院，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上午9时，李跃文穿上法袍，开庭审理了一起涉及南山村7个生产队309户农户计2000余人利益的土地承包经营权纠纷案件。为及时解决纠纷，于当天下午，和合议庭成员一起到南山村进行现场勘查。

经过耐心调解，双方当事人同意解除合同，并就今年小麦的收割问题以及拖欠的土地承包款的支付方式达成了一致，保障夏收夏种的顺利进行。（转自2016年6月7日人民法院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