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山西籍“慰安妇”：如今在世者只剩10人

　　冯锦华给任兰娥老人送上红包

　　再过几天就到猴年春节了。2月1日上午，太原人冯锦华和爱心志愿者黄建军驱车来到太原迎泽西大街，与清晨赶到太原的盂县人张双兵会合。他们要去武乡、沁县探望一群老人。

　　这是一群身份特殊的“大娘”，在日军侵华期间，她们被驻扎在当地的日军士兵抓走，在日军据点内遭到性暴力伤害，被迫成为日军“慰安妇”，此次探访和慰问，集合了香港惠明慈善基金会、浙江省台州市3名爱心人士、太原爱心人士和企业的爱心善款。“过去9年，只要没有脱不开身的事情，我都会在节前探望老人，看看她们日子过得好不好。”冯锦华跟一路随行的记者说。

　　 越来越短的名单

　　一路上，冯锦华和张双兵反复核对着一份名单，低声商量着行车路线。名单上记录着10个“大娘”的人名和她们的家庭住址。这份名单，是在世的山西籍日军性暴力受害者名单。

　　上世纪80年代起，在盂县一所学校任教的张双兵开始调查山西籍日军性暴力受害者情况，先后发现核实127名山西籍日军性暴力受害者。后来，在张双兵帮助下，刘面换、陈林桃等部分山西籍日军性暴力受害者向日本东京地方法院递交诉状，要求日本政府对当年日军的罪行道歉赔偿。虽然该起诉讼最终败诉，张双兵却从此与老人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成为她们与外界联系的纽带。来自社会的捐款捐物，几乎都是张双兵代人送抵。

　　摆在冯锦华、张双兵、黄建军面前的这份名单，是一份越来越短的名单。当年，张双兵调查发现的山西籍日军性暴力受害者，多出生于上世纪20年代。几十年来，随着老人们的离世，127名山西籍日军性暴力受害者，如今在世者只有10人。

　　冯锦华，2001年“冯锦华事件”当事人，当年8月13日，他因抗议时任日本首相参拜靖国神社，在日本靖国神社侧门石雕喷写日文“该死”字样而被捕，引发中方抗议，最终冯锦华免予被起诉回到国内。

　　从2007年开始，冯锦华都会联系张双兵，或亲自前往，或委托他人，探望仍然在世的“大娘们”。

　　黄建军，太原千山万水慈善基金会（一个以助学、扶贫为主的太原民间慈善组织，黄建军是发起人之一）志愿者。近些年，黄建军曾前后多次赴武乡、盂县探望“大娘们”。

　　“老人们都年事已高，很多人身体都不太好，在世的日子都不多了。”冯锦华说。

　　2013年春节前，冯锦华在张双兵陪同下，曾前往武乡探访一位“大娘”。两人来到老人家，发现房门上着铁锁。他们到邻居家打听老人去向，才知道老人已于数日前离世。这次探访，给冯锦华留下深深的遗憾。

　　 春节前登门探望受伤害老人

　　10名山西籍日军性暴力受害在世老人，分别居住在长治市武乡县、沁县、晋中市榆次区、太原市阳曲县、阳泉市盂县等地。冯锦华和张双兵、黄建军商量后，决定先一道探望居住在武乡县、沁县、榆次区的8名老人。另外两位老人，由张双兵代表众人赶在春节前登门探望。

　　今年，一行人准备了这样一份礼单，其中包括：10个分别装有3000元慰问金的红包、10盒土鸡蛋、10桶食用油。

　　慰问金，由香港惠明慈善基金会和浙江省台州市3名爱心人士资助。香港惠明慈善基金会，为香港商人钟惠明创办。2007年，经冯锦华从中牵线搭桥，该基金会决定对山西籍日军性暴力受害者提供长期生活资助，迄今已坚持9年。

　　土鸡蛋、食用油，由北京华联综合超市山西分公司赞助。“我现在在台州工作。回太原前，我跟3个台州朋友提到春节前要探望‘大娘们’，他们深受感动，捐钱让我带上。”冯锦华说。

　　上午10时，一行人首先来到武乡县古城镇，探望居住在该镇的李爱连老人。1939年，李爱连17岁时，被驻扎在武乡县段村和南沟村的日军士兵抓走，在据点里遭到伤害。

　　李爱连有两个儿子，长子在外地工作，如今她跟在乡务农的二儿子一起生活。

　　寒冬腊月，武乡山区寒气逼人。李爱连居住的老屋里火炉烧得正旺，众人进屋子后感到浑身一暖。李爱连盘坐在火炕上，见到张双兵，轻声打着招呼“来了”。今年已九旬高龄的李爱连，身体行动不便。因为腰腿部传来阵阵隐痛，老人即使拄着拐杖，也只能走一段不长的路。入冬以来，她已很少下地，放弃了到院子晒太阳的生活习惯。“她牙口不好，喜欢吃软点的饭。因为嫌跟我们吃饭油水大、饭做得硬，现在仍坚持自己做饭吃。”李爱连的二儿子说。

　　 当日探访的8位老人都得到精心照料

　　冯锦华、张双兵、黄建军此次探望的8名日军性暴力受害老人，目前，5名居住在农村，3名居住在城市。三人沿武乡县、沁县一路探访，除了给老人们送去节日慰问，恭祝老人们快乐长寿，她们的健康状况、生活状况，也是他们此行重要的探访内容。“这些老人，在日军侵华期间遭到日军非人的残害。对于出生于和平时代的我们，她们有过的经历就是一段活着的历史。她们活着，可以帮助我们铭记民族那段惨痛的过去。”冯锦华说。

　　让人感到欣慰的是，8位老人都得到精心的照料。老人都有固定的住所，身边都有子女照料她们的生活起居。入冬以来，老人们都未患过大病，一个个精神显得都还不错。

　　今年已年过九旬的一位老人，几年前病发脑梗，卧床3年，在子女们精心照料下，老人去年重新坐了起来。“她现在自己吃饭，胃口不错，一餐能吃一个馒头、一碗稀饭。”老人的儿子说。

　　对上门探访自己的冯锦华、张双兵、黄建军，老人们和她们的亲人视之为“贵客”。虽然三人在每家待的时间都不太长，甚至来不及喝一杯热茶，不少老人仍穿上过年才穿的衣服，等待他们登门。“很多老人穿着她们旧式襻扣棉衣，精神都挺好。”黄建军说。

　　 直到今天，她们仍没有等到日本政府的道歉

　　2016年1月初，韩国和日本两国政府就慰安妇问题谈判达成协议，日本方面对韩国慰安妇进行了历史性的道歉，并承诺给予受害者补偿。多年来，中国民间曾经有多名“大娘”对日进行诉讼，都无疾而终。目前，当年向东京地方法院起诉日本政府的山西籍性暴力受害者，已全部离世。她们去世前也没有等到日本政府的道歉。

　　张双兵调查登记的127名山西籍日军性暴力受害者，仍在世的只剩下了10名，她们目前已经年事已高，每月不足百元的农村养老金，是她们生活的主要经济来源。香港惠明慈善基金会对山西籍日军性暴力受害者的资助，早年每人每年2000元。最近几年，考虑到老人年高多病，医药费用开销增加，将每人每年资助金额增加到3000元。这笔资助，是目前山西籍日军性暴力受害者每年获得金额最大的一笔社会爱心资助金。

　　早几年，冯锦华、张双兵探望老人们，一次下来要走三天。今年探望老人们，他们只用了一天时间。“直到今天，日本政府依然没有为当年日军对老人们残酷的行为说声‘对不起’。我想，我们每年上门的探望，可以告慰她们，社会没有忘记那段惨痛的历史，一直在关心着她们。”冯锦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