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五一路老街的流金岁月:一条街和一座城……

03.05.2016  17:09

  太原小北关拆迁户魏燕曾经的家。

魏燕(左一)与父母家人合影。

   开栏语

  “一张褪色的照片/好像带给我一点点怀念/巷尾老爷爷卖的热汤面/味道弥漫过旧旧的后院/流浪猫睡熟在摇晃秋千……窄窄的长长的过道两边/老房子依然升起了炊烟/刚刚下完了小雨的季节/爸妈又一起走过的老街……”李荣浩的一曲《老街》萦绕在耳边,而五一路改造的话题眼下正挂在太原人的嘴边。

  作为太原老城区的一条主干道,五一路改造备受关注。南起五一广场,北至涧河路,全长4.8公里,2016年3月中旬实施封闭改造,9月预计完工。交叉路口将设下穿通道、道路上空“蜘蛛网”将清除入地、老旧地下管网将扩容提质……我们在等待,等待着一条老街变革后的新颜。

  在等待之中,难免有一种感怀,感怀老街的韵味,亦感怀异变的人生。我们对一个城市的喜欢程度,很大部分取决于在那里曾有过的回忆。老街,是城市记忆的结点,它总是一年四季弥漫着市井和人文的味道,真实记录着城市发展的历史,它是社会生活的一个缩影,也是社会变迁的活化石,更是一种带着乡愁的人文情怀。

  一条街和一座城,有着怎样密切的关系,又有着怎么缠绵的心绪?在老太原人的心头,没有一条路像五一路那样,更能概括他们的生活,更能撩拨他们的情感,更能代表他们的喜怒哀乐。谁没有在海子边逛过?谁没有在儿童公园流连过?谁没有在五一路吃过天津小笼包?那个曾经是城市标志性建筑的五一大楼,那隔壁的邮局,东华门、南华门的老宅子,北门外的星火俱乐部,还有仍停留在几十年前的小北关棚户区……

  五一路老居民们留恋老街,纵然老街在变、城市在变、人心在变,但这个城市的根基和血脉永驻,这个城市的厚度和底蕴永驻,丈量这个城市发展和辉煌的步伐永驻。城市的历史,就是无数人命运的总和,无论伟大或卑微,褒奖或非议,都是这座城市的血脉、支流和滚滚向前的动力。我们试图用有限的文字记录他们对老街的眷恋和希冀,情动于衷,情怀如斯。

    承载了五代人梦想的烦恼之地

    性格爽朗的魏燕,是太原市杏花岭区小北关社区4号院长大的第四代。算上她19岁的女儿,这个小院,承载了他们家五代人的悲欢离合,是足够让她说珍惜、舍不得的地方。但她却毫不掩饰地说,除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们,血脉相连的亲戚们,她对即将拆除的家,并无留恋。

    “没有在棚户区住过的人,想象不到那有多难。没有自来水,没有下水管道,附近就一个厕所,一到下雨天,周围街巷一片泥泞;一到夏天,雨水脏水令厕所满溢而出,流了半条街……后来环卫局给重盖过一次,但远远跟不上人口的增加,味道难闻,污水横流,令人无法忍受。真是住够了!我记事时就听人们嚷嚷着要拆迁,到我孩子都大了,才结束了‘干打雷不下雨’的空欢喜状态。终于要拆迁,我们家人都乐开了花!”人到中年的魏燕,快人快语,描述中不无厌烦和无奈。到了这个年代,还在为吃水和上厕所发愁,其景况可想而知。

    这真应了小北关人常调侃的那句话:出门走进太原城,回家就到解放前。

     河南逃荒到了北门外

    1910年前后,魏燕的太爷爷魏天才,从河南农村逃荒到了太原城外,在旧式军队里找了个看库房的差事。家人、亲戚和老乡陆续投奔而来,在北沙河沿岸的小北关落户扎根。爷爷魏立贤1919年生于太原,太原城解放后到太原第一毛纺织厂当了工人,父亲魏连喜当过8年兵,参加过抗美援越战争,退休前,是太原市机车车辆厂工人。

    上世纪80年代,魏家经济状况好转,将当年太爷爷留下的老房子推倒,重盖起了三层小楼,魏燕和妹妹在结婚后,也都还与家人住在一起。

    在周围邻居艳羡的目光中,魏家的居住条件高出别人家很多。但一样是没有厕所,没有上下水管,不能在家里洗澡、洗衣服。每次洗衣服,都要拿到有水管的大街上去,那里是整个片区人唯一的用水来源,每天供应两次水,中午12时、下午6时开始,持续一两个小时不等。

    那么多户居民,打水是要排长队的,一边急着做饭,一边等水煮面,怎能不窝火。这个倒在其次,最不能忍受的是,上厕所也要排队。

    常言说,人有三急。无论指的是哪三种,内急是最不能忍的事情。魏燕说,每天早上都要排队“方便”,心急如焚的人,难免为上厕所发生冲突,什么样的奇怪事都可能发生。因此,上班的人都谨记一件事——下班前一定要在单位上完厕所再回家。

    那是怎样的情状!

    在旧时,小北关南边是北门外一条臭不可闻的护城河,还有一条通往东站和太钢渣厂的铁路,东边有一个很深的烧土坑和一个煤厂。城里军民所需要的烧土和煤,都需要苦力拉着平车,一车一车送进去;城里产生的垃圾和灰渣就用马车拉出城外,倾倒进烧土坑内,一面在不断挖新烧土,一面在不停倒进去垃圾回填。这里,就是一个城北垃圾场。北边和西边,就是“臭名昭著”的北沙河。

    从东山上流下来的北沙河,将北门外的棚户区分割成小北关和河北里两块。也可以说,在过去,沿河两岸聚集了很多卖苦力的最早打工者,干最低下的活计,挣最少的钱,过着最简陋艰辛的生活。北沙河并不大,曾经是周边老工业区厂矿的废水排泄通道,河水从未清澈过,但曾经也是棚户区居民洗衣的所在。

    这样不起眼的北沙河,在发大水时却是面目狰狞,气焰嚣张。上世纪40年代的一年夏天,东山发大水,北沙河当时还没有现在的河沿,涨满的河水让住在河岸两侧的居民遭了殃,锅碗瓢盆漂了起来,仅有的那点家当几乎全毁了,到处汪洋一片,惨状无法形容。

     大杂院的亲昵与尴尬

    魏燕对这样的家怎么可能留恋?她说,闻听改造,破烂房子要换成高楼,家人亲戚都高兴得不得了,真是从儿时盼到现在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魏燕姥姥家那边的亲戚,也是从河南过来的。在小北关,大多数是从河南、河北逃荒过来的,到今日早就延绵成一个大家庭。魏燕的父辈有五个孩子,姥姥那边有三个舅舅,一个姨姨,姥姥的弟弟一家还有7个子女,这还不包括他们的后辈。这些家户算起来,少说也有四五十户,还不算家庭内部分出来的户头。在小北关,多是这种亲戚套亲戚的大家庭为单位,过年过节一家人热热闹闹在一起,串门聊天分享各家美食,有个事互相帮衬,相比住楼房老死不相往来的格局,这显然是大杂院的优点。

    然而,住在大杂院除了环境脏乱差,几乎没有隐私,谁家有点事,隔着一道门,想瞒都瞒不住。妯娌、小姑、公爹媳妇,甚至祖孙三代,就这样挤在一个屋檐下,转个身碰到,扭个头看见,饶是再好的性情,也会索然到要崩溃。

    魏燕说,住在棚户区的人,最不愿意的事就是领人到家里来。周围鳞次栉比、宽敞明亮的楼房和自家就快塌了的水泥楼,怎么能比?人不患贫患不均,当太原城高架桥起了,智能商圈有了,外环线畅通了,住在小北关的居民却还在为每天早晨上厕所发愁,为能用上Wi-Fi而走后门拉关系,你能说这是一座幸福指数很高的城市?

    儿时的魏燕,最快乐的事是,可以到离家不远的五一路星火俱乐部看电影。这座建造于1958年的俱乐部,不仅是当时山西机床厂(现在的北方机械)本单位职工开大会、看演出的大礼堂,也是周围群众和厂里职工家属业余看电影的好去处。

    现在看上去灰不溜秋,并不起眼的星火俱乐部,在小北关居民的生活中却举足轻重。和魏燕年纪相仿的,都是看着这家俱乐部的电影长大的。“小时候逃票,拉着大人的衣襟就溜进去,一部片子看了十几遍都不腻烦。住在北沙河沿岸,能找到的娱乐真的很少。”长大后的魏燕对星火俱乐部,更是感情深厚,后来俱乐部改成歌舞厅,又改成了体育馆。好在作为市级“历史建筑”,星火俱乐部不在此次修路拆迁范围,魏燕说,总算有个标志,将来能作为坐标,回想起过去岁月的印迹。

    “当然,不得不承认,这里记录了我们全家人的欢乐和幸福,回想起来,不能不让人怀念。毕竟,这里养育了我们五代人,有着上百年的家族历史。为此,我大舅还写了一篇文章,表达自己对小北关的记忆和怀念呢。”魏燕嘴上说恨不得早点逃离这里,但在她的讲述中,仍然能感受到她的留恋和爱。那是一种对生活无法割舍的热爱,对家园无可言表的眷恋。

     总理来了咱棚户区

    魏燕的大舅元金全,1941年生人,也是从小生活在小北关4号院。随着人口和户数增加,原先的4号院重新划分,元家的门牌号就成了小北关7号院。

    元金全回忆说,父亲元林1937年抗战爆发后,因家乡河南淇县闹灾荒,就带着全家到太原谋生,1940年后开始在太原机车厂工作,一直到退休。元金全的记忆中,当时大杂院里住着七八户人家,都是从河南逃荒来的老乡。房子破烂得不能再破烂了,三面用土夯起的墙,前头门前用烂砖头砌起,留一个木门板钉起的门和一个小窗户。外边糊上麻纸,用来遮风避雨。可风大雨急时,哪里能抵挡得住?

    屋顶用木棍搭成架子,上面用灰渣和石灰混合铺上。房子低矮不说,还潮湿阴冷,冬天刺骨的寒风从门缝吹进来,一家人就靠一个用砖头砌成的火炉取暖,那叫一个难熬。夏天屋子里不能做饭,各家各户就在房檐下撑块塑料布,在下面开火。晚上一家人靠一盏煤油灯照明,老老少少都挤在一张床上睡。

    最难熬的是暴雨天,雨水从房顶漏进来,只能用水桶和脸盆去接,做梦都是墙被冲垮、屋顶被掀掉的情景。院子里和街道上没有下水道,雨水横流,不穿雨鞋就没法出门。

    庆幸的是,元金全在1959年秋后考上太原化校(现在华北工学院),毕业分配工作后就在单位住,退休前是太原市兴安化工厂的工程师。但家里人都住在大院里,时不时经常回来,到上世纪90年代末,母亲去世后,兄妹几个都参加了工作,相继搬出去住,就把老房子租给外来务工人员和收破烂的。

    “我们曾生活在这个棚户区,太让人痛心了,美好回忆和现实生活,差距太大了……”离开了这么多年,元金全老人的目光从没有远离。过年过节,兄弟几人也会回来,到魏燕家走动,这里是他们生长的地方,更是令他们魂牵梦绕能改天换地的家园。

    当得知李克强总理考察小北关,元金全激动不已。听到总理说“我自己就是在棚户区成长起来的,深知你们的艰辛。”七十多岁的他,拿着手机不肯放下,一遍遍看着微信,回看电视新闻,仔细阅读报刊,并迫不及待地将这个特大喜讯告诉亲朋好友。

    “我查看了李总理对于棚户区的讲话,太鼓舞人了。‘棚户区改造既要算投入产出的‘经济账’,也要算社会公平的‘政治账’……中国还有1亿多人生活在棚户区,如果棚户区问题不解决,我们何谈社会公平?’是啊,早就该改善了,棚户区就是城市伤疤,要治,还要抓紧治呢。”七十多岁的元金全老人心潮澎湃,心绪难平,戴着老花镜写下了他能回忆起的有关小北关的生活。也许再过三年,或者在更遥远的未来,他的后人们,就再也不记得这里,记不得这里曾经的苦难和艰辛,而这些都不该被忘记。

    元金全老人在他的《怀念小北关》一文中写道:小北关有了希望了,有了美好的明天,有了梦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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