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地上赤子情怀

    最美基层干部

    □法制日报记者　　李想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辽宁省凤城市大梨树村的干字文化广场上,一只雄鸡雕塑面朝群山昂首向天,仿佛正以清脆的啼鸣唤醒勤劳的山里人。原全国人大代表、大梨树村已故老村支书毛丰美,带领村民以鸡叫为亮天,用十年时间将荒山秃岭开发成花果峦山；他解放思想、敢为人先,盖宾馆、建农贸市场、发展农业生态旅游,让贫困村变成了全国闻名的富裕村；他几次拒绝进城做官的机会,一辈子扎根农村,生命最后一刻仍牵挂乡亲百姓。

    斯人已去,精神长存。毛丰美的实干精神、一心为民的赤子情怀已深深融入这片他深爱的黑土地,鼓舞全村乃至全国的农民砥砺前行,用汗水孕育下一个旧貌换新颜的奇迹。

    干字当头心中有责

    在大梨树村花果山的最高峰,矗立着一座9.9米高的干字碑,这是村里人的精神地标。“要苦干,弯大腰、流大汗；要实干,重规律、求实效；要巧干,讲科学、闯市场。”毛丰美不仅这么说,而且躬身实践,用一生的行动诠释了干字精神真谛。

    1982年,兽医毛丰美因为能力强、人缘好被推举为大队长。那时大梨树是一个“吃粮靠返销,花钱靠贷款”的贫困大队,干部工资是挨家挨户收上来的。刚当上大队长那天,这个三十出头的东北汉子在会上郑重宣布:从这一届开始,结束群众养活干部的历史!

    为了这句承诺,毛丰美筹集了4万元资金,带着几个人北上黑龙江。他们蹲车站,啃饼子,喝凉水,捣腾回两车皮小米和两车皮土豆,在凤城街里批发零卖。有时候资金跟不上了,就把村干部押在黑龙江,等货卖出去了再回去赎人。那一年,毛丰美的新班子赚了1万元,大队干部的工资一下子解决了。

    走出去的毛丰美眼界宽了,思想也解放了。他建起了当时凤城的最高建筑——龙凤宾馆以及直到现在也是最繁华商业中心的凤泽大市场。施工期间,毛丰美吃住在工地,一干就是300多天。体重120多斤的他,累得只剩90多斤,妻子心疼得眼泪直流。工程结束后他回到家,孩子吓得直往后躲,不认识眼前这个又黑又瘦的父亲。

    毛丰美的眼睛不仅盯着城里的商机,更忧心村里那片光秃秃的荒山。当时大梨树村的山荆棘杂草丛生,乱石成片,每年至少有50亩耕地流失。一下雨,山洪裹挟着砂石狂泻而下,村民只能眼睁睁看着结满棒子的玉米被冲走。“我们改不了天,但可以换地!”毛丰美说到做到,1989年他带领村民打响了改造家乡山河的战斗。家家户户,男女老幼全部鸡叫上山,挥锹抡镐,天黑才下山。

    “当时毛书记着急上火严重的时候,脖子不能动弹,到医院才知道嗓子里长了疖,抽出半针管的脓。”村民史淑云回忆道。

    在近十年时间里,大梨树村治理了20多座荒山,修建高标准水平梯田16000亩,栽下果树近百万株。毛丰美又依托资源优势搞起了生态旅游,药王谷、葡萄城、影视城、知青城很快拔地而起,大梨树村成了国家生态农业旅游示范点。

    “让村民过上比城里人还要好的日子!”这句让毛丰美砥砺躬行23年的承诺,如今已经变成现实。

    务实清廉心中有戒

    身为一村之长,毛丰美给自己立下了规矩,手别长、嘴别馋、身别懒,干干净净做人,老老实实办事。从1980年当村干部以来,毛丰美没吃过一户村民家的年猪,甚至连一顿饭也没吃过。村里兴办的大小项目不胜枚举,往来资金数亿,但毛丰美没有经手过一分钱公款。“我是一把手,我管钱,谁来监督我。”毛丰美说。

    毛丰美不仅严于律己,对家人和亲属同样严格要求。有一天,毛丰美的弟弟毛丰杰酒后晕晕乎乎地来到村里保鲜库施工现场,扛起三捆油毡纸就走。晚上醒酒后发现做错了事,又连夜将油毡纸送了回去。毛丰美知道这事后大发雷霆:“我的亲属我都管不了,群众还怎么信任我!”最后毛丰杰偷拿油毡纸的事被曝光在村办小报上,并被罚款300元。

    从1997年起,毛丰美就制定了村规民约,严禁大操大办红白喜事。毛丰美以身作则,大女儿结婚,他和老伴悄悄打车进城参加婚礼；二女儿结婚时,他照样没露半点口风。小儿子毛正新结婚的消息没有瞒住乡亲,毛丰美于是下了一条死令:全家人谁也不许收礼钱!就这样,送到家里的礼钱全部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毛丰美曾有过多次进城当干部的机会,离不开大梨树村的他都婉言谢绝了。县里要提拔他当乡长,他拒绝了；后来又想提拔他当主管农业的副县长,毛丰美想了几天,觉得这不适合他:“我这个急性子也只能当村委会主任了,和老百姓在一起就是乐趣。”不久后,上级准备给他解决公务员编制,他却坚持不要:“我平时总说,要好大家一块好,如果我当了公务员,大家和我就不是一条心了。”

    俯首为牛心中有民

    “老书记走了!”2014年9月26日,毛丰美因患癌症医治无效,永远告别了他牵挂一生的村子和乡亲。

    “他是为这个村累死的呀!”83岁的陶国章老人抹去眼角的泪水说。

    “毛书记是个工作狂,他一干起活儿就什么都顾不上了。”这是大梨树人对毛丰美的共同评价。在大梨树村,毛丰美是每天上班最早的人,也是下班走得最晚的人。有时候想起一件事,他会半夜打电话与村干部商量。有时有了什么设想要和大伙研究,他会兴奋得早晨三四点钟就起床,好不容易等到五点,赶紧抓起电话挨个喊人集中研讨。

    毛丰美吃饭快、走路快、工作快,他夜以继日地拼命工作,却一天天透支着自己的健康。为工作,性急的他落下了一身病:冠心病、胃炎、胃溃疡、咽喉炎、颈椎病。毛丰美一年能有两个月挂着吊瓶,但他总是一边打点滴,一边忙工作。只要能够顶住,他对自己的病痛绝口不提。

    2009年,毛丰美被发现患有结肠癌。“原来是件丁儿点大的事,切掉一轱辘血肠就完事了。”听到自己的病况,毛丰美幽默地说。但事实上,当时他便血已经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有一次出差,毛丰美躲着同行的人买了三条内裤都穿在身上,但当他到家时血还是透过裤子染红了车座垫。

    2014年8月下旬,病重的毛丰美已经多次出现昏迷症状。有一天他把儿子叫到病床前,艰难地在纸上画了许多横竖不一的笔划。儿子问是草还是花?毛丰美欣然地笑了。原来,他此刻还惦记着大梨树花果山上正筹划建设的鲜花观赏带。

    “家对于他是陌生的,也是亲切的。我四岁的时候,有一次看见疲惫的父亲回来了,于是激动地跑回屋子告诉母亲,爸爸又来咱家了。”儿子毛正新回忆说,“那时候我贪睡,很难跟父亲见面,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回家。但是现在,父亲不会回家了,永远不能回家了。”

    “我知道,父亲真的累了。但我相信他不会休息,也许他只是换了个地方,在那里还会起早贪黑地干下去。”毛正新哽咽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