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职业化有四个含义:高期待、自我管理、专业化知识与技能以及内化规范。
高期待指的是民众对警察给予很高的期待,即对警察的行为规范、职业操守、专业素养等提出高标准的要求;
自我管理指的是警察机构依靠自身的专业水准开展警务工作,不受政治等外来势力的干预,具有机构自主性;
专业化知识与技能强调警察从事警务工作依托的是专业知识与技能,而不是常识或者直觉;
内化规范指的是警察机构无需内部约束或者外部监督,自然而然按规矩、法规行事的规则意识。
从历史演进的视野看,美国警察的职业化是一个不断发展、不断完善的过程。
职业化肇始期:
警察被当成一份job(工作)
殖民地时期的美国,城市没有得到大规模发展,警务活动在广大的农村地区由志愿警卫以及由选举产生的警察机构Sheriff’s Office(县警察机构)负责。时至今日,美国市界以外的许多区域依然沿袭Sheriff’s Office这种警务模式。
1751年,费城建立起第一支城市警察队伍,之后的几十年里,里士满、波士顿以及纽约等也相继建立起自身的城市警察机构。虽然1845年纽约市警察局就正式组建,但直到1853年警察才开始正式配发制服,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支制服警察,比英国晚了二十多年。
之后,波士顿、芝加哥等地的警察局也开始配发警服。制服警察的出现标志着美国警察职业化的发端,意味着警察职能从业余的志愿者角色转向专门从事警务工作的制服警察。但是,不容置辩的是,在建立之初的几十年里,制服警察还没有职业化警察所具备的职业水准,警察往往单独执法,所以警察主管无法对其进行应有的监管,外部监督更是无从谈起。所有这些使得警察滥用职权、以权谋私的现象特别突出,警察收取保护费,充当罪恶势力的保护伞以获取经济利益。但有一点非常明确,那就是社会秩序的维护者业已由“业余”转向“专业”,警察已经现出职业的雏形,被当成一份全职工作(job)。
职业化发展期:
警察成为一种occupation(职业)
19世纪20年代,美国兴起了“警察专业化运动”。其基本内容涵盖三点:
1、警察拥有从事警务工作的专门知识与技能,即所谓“expertise”,是从事警务工作的不二人选。
2、警察机构拥有机构自主性,即所谓 “institutional autonomy”,可以按照自身的工作需求和专业水准制定行业规则,不受政治等其他外力的干预。
3、警务效能,即所谓 “police efficiency and effectiveness”,警察机构充分利用现代科技,完成其职责,并特别注重警务效能。
此外,改革派奥古斯特?沃尔默还提出如下警务改革路径:高标准选拔招募,注重招募对象的智力因素、心理因素以及受教育情况,提出招募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士加入警队;注重警察的教育培训工作,与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合作开展警察教育及培训工作;充分利用现代科技,比如利用刑事科学技术进行案件侦破工作;完善警察管理工作,包括警察机构的组织结构、纪律约束以及警力部署等。
所有这些都将警察职业化进程向前推进了一大步,警察业已成为一种职业(occupation)。
职业化深化期:
警察成为一种profession(专业)
到了20世纪60年代,美国社会矛盾积聚,民权运动、反战情绪把警察推向积怨风暴的中心。最为致命的是,警察专事打击犯罪的任务,成为专门的“打击犯罪者”(Crime Fighter),将警察的服务职能剥离开来,使警民关系疏离。种族问题、城市骚乱等更是使警民关系走向决裂的边缘,而且,警察诉诸暴力、滥用职权,缺乏应有的监督和制衡机制,使得警察执法越来越失去合法性 (legitimacy)的根基。
在这样的背景下,集破窗理论、主动先发警务以及问题导向警务等警务理念为一身的警务战略——社区(导向)警务战略应运而生。社区警务的实质就是要回归警察之父罗伯特?比尔所谓的“民众就是警察,警察就是民众”。更为重要的是,警察不仅仅作为执法者,担当维护治安、打击犯罪的斗士,警察还要为民众提供服务,这也是改善警民关系、重建民众信任的关键所在。
社区警务战略是美国警察职业化走向纵深的一个标志,因为服务公众正是传统意义上的职业之所以成为职业的最为重要的因素,社区警务的推进使得警察行业成为一种真正意义上的职业(profession)。但是,强调警察的服务职能绝不可以淡化其作为执法者的角色,因为只有有效预防并打击犯罪、减轻公众对于犯罪行径造成的恐惧感,才能更好地为公众服务。
为此,警察业界也在不断创新警务理念,充分利用现代科技,大力提高警察预防犯罪和抑制犯罪的能力。前纽约市警察局局长威廉?布莱顿(William Bratton)实施的COMPSTAT(computer Statistics,计算机统计)项目就是一项非常有益的尝试。
情报工作的重要性以及现代科技的发展,使得美国警方越来越注重实施情报导引警务(Intelligence-led Policing)项目,特别是“9?11”恐怖袭击之后,美国警方更是高度重视起情报导引警务。情报导引警务是警察知识和技能(expertise)最为直接的体现,也是警务效能强有力的保障,标志着美国警察职业化迈向一个新的水平。
美国警察职业化得到迅猛发展之后
美国警务发展到社区警务阶段标志着美国警察的职业化得到迅猛发展。而克里斯托弗?斯通与杰里米?特拉维斯(Christopher Stone and Jeremy Travis)在其研究《警务中的新职业化探索》(Toward a New Professionalism in Policing)中提出了新职业化的四大原则,大体代表了目前美国警察职业化的发展方向。
这四大原则是:担责性(accountability)、合法性(legitimacy)、创新性(innovation)以及一致性(coherence)。
与传统的职业化(专业化)理论相比(传统理论拒斥社区警务),美国的新职业化理论将社区警务理论集成其中,强调职责的承担与问责,强调警察执法的合法化根基,强调警务理念与实践的创新,强调最佳做法和经验的推广,是警察机构走向制度化、法制化、专业化、科层化的职业化警队的上佳路径。新职业化理论力图使警察行业成为一种“天职”(calling),具有神圣的使命感。
近年来,我国也在着力打造职业化的警队,加强职业化警队建设。警队建设是公安工作的根基,因为在所有警力资源中,人力资源最为宝贵,是公安工作发展与创新的原动力和驱动力。因此,加强警队建设是我国各级公安机关面临的重要任务。当前,我国职业化警队建设还处于探索期,警学界和警察实务界对警队建设进行了大量研究,但这些研究关注的只是警队建设的某一个侧面,比如警营文化建设、和谐警队建设、创新型警队建设、学习型警队建设等;同时,学界与实战部门也对职业化警队建设进行了一些研究,但对“职业化”的内涵界定依然模糊,且研究只是就问题的某一方面进行了有益的探究,没能反映出警队建设的全貌。对美国警察职业化进程进行深入探析可以为我国职业化警队建设提供有益的借鉴,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