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方言要建有声数据库 叨歇叨歇咱的山西土话

也许十年、二十年后，有些山西方言就会消逝。留住乡音，刻不容缓，这个重任落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

“方言为不可多得的语言样品，方言为不可恢复的历史记忆，方言为不可再生的文化基因，方言是不可替代的乡音符号。”这是乔全生对方言的定义，它诠释了方言的生态、化石、传承以及情感意义。但是现实的情形却是，乡音越来越难觅，会说方言的人越来越少。也许十年、二十年之后，有些方言就会消逝。把乡音留住，刻不容缓，这个重任，落在这一代山西人身上，其代表人物就是乔全生——山西大学语言科学研究所所长、教授、博士生导师。

自从3月12日山西省语言文字工作会议后，乔全生比以前更加忙碌了。省里的会刚开完，紧接着3月26日又参加了在北京召开的中国语言资源有声数据库第一次工作会议。从北京回到太原的那天晚上，他很晚才睡，列出了一个近二十人的语言专家名单，这个名单，是经他深思熟虑过的。他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山西的一件大事——建立中国语言资源有声数据库（山西库）。而这件事还远不止于此。

拯救语言活化石五年完成100个点

这件事，山西并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乔全生说：“建立中国语言资源有声数据库，是一项语言资源保护工程，国家从2008年就启动了，好几个省份已进行了试点。我们省现在也准备启动这个事。”“省里召开了语言文字工作会议，我在会上做了20分钟的发言，就中国语言资源有声数据库（山西库）的建设，谈了我的设想。”乔全生的设想是这样的：4月开始培训技术人员，包括利用国际音标听记方言发音的技术人员，和利用录音、摄像设备录制方言的技术人员。5月，选定1个县进行试点，考察从采集对象选定开始，到录制完成所需时间及运行状况。7月就可以全面展开，先在包括试点在内的5个点进行方言采集，等这5个点完成后，技术队伍都已熟练。年底可以再选出5个点进行方言采集。用五年时间，完成100个点的方言采集。“目前，10个采集点已经基本确定，还没有最后敲定。大体上，在晋南确定1至2个点，晋中、晋北、晋东南、吕梁，各确定1至2个点。”乔全生说，之所以确定100个点的目标，他是经过仔细测算的。“除去方言没有什么特点的县，可以进入采集名单的县（市、区）大约是114个。如果按五年时间计算，每年得完成20个以上。今年作为试点，先完成10个县。明年起，就可以把革命种子扩大，技术队伍由5个团队裂变成10个团队。“这样算来，2020年前完成这项工程，我估计问题不大”。

读一读说一说用国际音标记下来

“在采集方言时，对于录制程度、清晰度、制式、规格等，都有严格的规定，否则就达不到国家入库的要求。”乔全生拿出他拟好的专家组成员名单说，“这些人分别是语音、词汇、语法、技术等方面的负责人。此外，还要吸纳全省各高校语言专业的老师及学生，他们要利用工作学习之余来干这件事。”

在每个采集点，都是先让当地群众报名，然后再进行筛选。“65岁到75岁之间的，男女各选一人；35岁到45岁之间的，男女各选一人。此外，还要选出3个人，分别为普通话说得比较好的、普通话说得一般、普通话说得较差的。”乔全生说，“一个地方选1000个字，1200条词，50句话，通过两人对话或四人对话、讲故事的形式进行，一共40分钟。”

听音记音，是拯救方言的基本手段。乔全生解释说：“国际音标，是记录方言时国际通用的符号，有100多个。汉语拼音是国际音标中的一部分，但是拼音无法拼方言。方言要用拼音以外的国际音标来拼读。山西方言也只用到国际音标中的一部分。

在陈佩斯的小品《烤羊肉串》中，当他装新疆人说“乌鲁木齐”时，鲁字拖着长音，发着颤音，令人捧腹大笑。乔全生也学着发出新疆味，令记者忍俊不禁。“国际音标中的‘r’就是记录这个颤音的，但它不发汉语拼音的‘日’”。

山西方言的特点是有五个声调

普通话有4个声调。太原话呢？乔全生说：“太原话声调就成了5个了。普通话有阴平、阳平，而太原话只有平声，不分阴阳；上声，去声都一样；普通话没有入声了，太原话有入声，而且还是两个，为阴入和阳入。”

有入声不仅仅是太原话的特点，它也是晋语的共同特征。“晋语与山西方言是两个概念，山西方言是山西境内的方言。这次我们搞的是山西的有声资料数据库，针对的是山西方言。而晋语是方言分区的概念。除了山西晋南之外，剩下的山西省各个县，以及和山西毗临的河南北部、河北西部、内蒙古南部、陕北都属晋语系。之所以将晋南剔除出去，就是因为晋南话没有入声，只能列入中原官话。”

当代著名语言学家侯精一先生提出过晋语的10个特征。乔全生认为，晋语最具有普遍性的特征有4个，除了有入声外，还有前后鼻音不分，如将根本（gēn　běn）说成是（gēng　běng），太原话，榆次话都是这样；卷舌平舌不分，如把“实事求事”（shíshìqiúshì）读成（sísìqiúsì）；爱说g字头的字，如拳头被称为圪嘟；胳膊肘被称为圪肘；膝盖称为圪膝盖；台阶称为圪台儿；针刺被称为圪针儿等。

乔全生提出了“晋方言是唐五代西北方言的直系支裔”的观点。他说，山西人说话，在1000多年前就已经是这个味。虽然后来有些变化，但是最重要的几个特点都没有变。在太原，这种古老的方言，郊区比较明显。

而他的依据是大学者罗常培的《唐五代西北方音》。“书中记的音，采用的是梵汉对音。‘梵汉对音’就是古印度人来中国学习汉语时，用梵语的音记录汉字的音。1000多年以后，这个梵语的音没有变，但是它记录的汉字的音发生了变化。通过这种比对，可知晋方言继续了唐五代时期的发音。

山西方言好神奇能念出不一定能写出

方言也是神奇的东西，无论是国外，还是国内，各地方言都深深烙下了地域的特征。

山西方言，乔全生评价它既不软也不硬，只是各地的方言在语感上有一些区别。山西方言语言有高和低之分，有的地方说话音调比较尖，而有的地方说话比较平和；有粗和细之分，即浑厚和尖厉；发音有前后之分，有的地方的人说话时，舌头在前面活动，有的在后面活动。像临汾人说话就比较靠前，洪洞人说话就比较靠后；有紧和松之分，如襄汾的汾城镇，那里的人说话声带很紧。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乔全生和他的团队就深入各个县，为当地的方言留档、拍照，用国际音标标记当地的土音、土话。“记音难，考证与发音相对应的字更难。如晋南方言中有一个发音和‘炸’相似的字，意思是头发散开。许多人望文生义地认为就是‘炸’，其实不是，而是‘奓’。”乔全生说，太原话中说车要调转方向，很多人想当然地认为应该是“掉头”或者“调头”，其实它的正确写法应该是“斢头”。太原人爱吃“羊杂割”，其实是“羊杂合”，“合”在这里读“割”的音。从学术角度去考证语音，找出那个本字，不是一个轻松的过程，但一旦找到了，乐趣也很多。

墼(ji)，就是把石土夯实晒干以后用于垒墙；敧（ji），意为用筷子夹菜；眵（chi），是眼屎的意思。

山西方言趣事多

1

买苹果

有个大同人到温州出差。看到大街上，有人推着推车在卖苹果。大同人本来就走得有些累了，看到苹果，渴劲儿也上来了，于是操着家乡话上前询价。“苹果多钱一斤？”谁知卖苹果的小贩听了大同人的问话，急了眼：“我这儿不卖屁股。”

大同人一听也急了，“我也不买屁股，我要买苹果（pi　gu）。”

2

别人家的

窦宁和丈夫都是运城市新绛县人，但是他们两家却不在一个镇上，两个镇相差15公里左右。

有年春节，一位街坊老太太到家里串门，看到院子里的汽车，便顺口问了一句：“zai　是fu　地车leng　（这是谁的车）？”

窦宁操着方言说：“nia都哈地”（别人家的）。谁知，老太太闻言，脸上一副吃惊的样子，“偷哈地？”

窦宁一想，连忙用丈夫家所在地的方言说，“nia　跌地”（别人家的）。

老太太这才恍然大悟……

（两个镇相距虽然不算远，但是因为之间隔了汾河，两地的方言还是有一些不同的。就一个简单的“别人家的”，差点闹出一个“偷盗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