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排演与研究“三位一体”的模式构想
《关于支持戏曲传承发展的若干政策》第六条明确要求“加大支持戏曲剧本创作”“调动全社会戏曲剧本创作积极性、主动性,推出一批优秀戏曲剧本”。作为北方昆曲剧院的专职编剧,对政策要求的“支持戏曲剧本创作”感触良多。
昆剧是舞台艺术。一部剧作呈现在舞台上,是剧作者、作曲、导演、演员等等众人心血熔铸的结果。每一个环节都至关重要,这里面剧作者是基础。大量的创作实践中,我自己不仅提出了“昆曲,在规律内创新”的昆剧创作原则,以及“亦古亦今”的昆剧现代戏创作原则,而且常对昆剧的创作现状进行观察与剖析,看到了昆剧创作中不尽如人意之处,也希望能够思考出一些可行的建议。
创作者与昆剧本体的距离
观之当代的昆剧创作,一个最大的缺陷就是:当代的编剧由于大多没有唐诗、宋词、元曲这些古典文学的基本功底,勉为其难地以长短句来代替昆曲严谨的格律性。这样把昆曲曲牌的基本构成元素全部淹没了,所以句数变了、字数变了、句式变了、句段变了、韵位也变了,使得作品完全失去了昆曲的本体特征,这还影响到后面的唱腔、身段也随之脱离昆曲特征。这一方面是对昆曲剧作饥渴之时的“贡献”,又是对昆曲本体的一种伤害。
因此,昆剧需要培养自己的编剧,这一点非常必要。
从剧作到舞台呈现的距离
昆剧创作不易,但到舞台呈现仍然不易,有许多剧本创作出来得不到院团青睐,而只能自我玩味。这里的原因一是与题材有关。排演一出剧目,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对剧本的题材要求很高。院团往往出于培养演员、传承、打开演出市场等方面考虑而自己选择题材;一是由于昆剧文本的独特性,院团对于作者是否具有填词写曲的能力、是否熟悉昆曲舞台持审视态度。这样的结果就是一方面热爱昆曲创作的作者创作着、积累着作品,一方面昆曲院团寻觅不到适合自己需要的作品。
因此,从剧作到舞台,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鸿沟,需要有桥梁来连接。
编剧与二度创作的距离
一度创作与二度创作之间的关系,是需要高度融合却又常常出现分歧的关系,这是由于作者更多考虑文学性和剧作立意,二度创作更多考虑的是如何调度,如何用唱、念、做、打来呈现,如何吸引住观众。因此,就需要作者在排练前、排练中,甚至在演出后,根据二度创作的需要以及观众的反响去反复修改剧本,以求打磨得愈加精致,愈加趋向于完美。
编剧、作曲与导演,由于分工的不同,也由于对于剧种了解程度的差异,常常会出现分歧。由分歧达到一致的过程,有时候是相互激发使得作品更加精妙的过程,有时候则是妥协的过程。
从创作到理论研究的距离
王骥德在《曲律》“论腔调”中曾说:“世之腔调,每三十年一变。”在文化土壤已经改变的今天,昆曲创作究竟应当怎样变?哪些元素是可变的,哪些元素是不可变的?当代的哪些成果可以融入昆曲,哪些不能融入昆曲?这需要我们去深入探索,保证昆曲的规律不被“创新”所破坏。
这种状况下,对于昆剧的本体研究显得尤为重要。昆剧历史上创作与本体研究一直都是并驾齐驱的。从明代的沈璟,一直到清代的李渔,他们对于昆剧本体理论的研究,无不建立在昆剧创作经验的积累之上。今天的我们,仍然需要继承这一优良传统。
剧本创作、舞台演出、理论研究
“三位一体”的模式构想
由以上可以看到,目前的昆剧创作、舞台呈现和理论研究之间处于严重脱节状态,如何缩短这三者之间的距离,使得编剧有目的地创作,院团能够顺利得其所需,一度与二度创作之间能够高效沟通,理论研究能够有效指导实践,需要一个科学的模式。
由此想到医学院下设附属医院的模式:医学院不仅为附属医院培养人才、理论指导,而且所附属的医院是其实践的平台,这样理论与实践的密切结合,使得医学永远是活的学科、实践的学科。
我们若能把这个模式借鉴过来,用于博大精深的昆剧之中,将大有裨益:昆剧院团中,不仅有表演机构,而且应当有一度创作、二度创作机构,还应当有指导实践的研究机构,而有能力的表演者与创作者均应当承担理论研究职能。这样,昆剧的作者更了解本剧种,利于培养昆剧的创作人才;昆剧剧作与院团需求密切结合,减少了院团盲目邀请编剧来创作;一度与二度创作对本剧种的了解程度差距不大,更易高效沟通;理论与实践相互结合、相互推动,昆剧便成为了活的艺术。
艺术作品的高原,有可能是团队中审美追求不一致导致力量的相互抵消而形成。而高峰,只有在审美追求大致相同的精良团队中才有可能形成。这个精良团队中,编剧、作曲、导演、演员,甚至研究者,都起着重要的作用。“三位一体”的模式,或许是形成精良团队的一个途径。(来源:中国文化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