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大励志保安哥痴迷绘画工笔画大师收他为徒

01.02.2016  10:01

    有人说许西是太原的小香港,那条与山西大学仅一墙之隔的狭窄巷子,整天都是人声鼎沸、霓虹闪烁。雷志月就住在这里。

    雷志月是山西大学研究生院的一名普通保安,他选择住在许西,并不是因为这里热闹,而是因为在山大周边,只有在这儿才能找到400元一个月的廉价单间房。很难想象,就是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画出了一幅又一幅中国花鸟工笔画。

     A 陋室作画能妙笔生花

    这是城中村无数间出租房中的一间,不带卫生间,没有水龙头。房间里杂乱而拥挤,七八平方米的地面被一张铺着旧被褥的双人床占去了大半。进门处一张污渍斑斑的旧木桌上堆着锅碗瓢盆,地上放着一个电磁灶。许西村里饭店、小吃摊多得不计其数,但雷志月从来没有在外面吃过饭。“太贵,吃碗面都要好几块,不划算。”雷志月说。

    除了电磁灶和一盏白炽灯,屋子里再没有其他电器,唯一整洁的地方,就是一条窄窄的书桌。书桌上正摊着一幅才画到一半的富贵牡丹。三四朵粉嫩的牡丹花在翠绿枝叶的衬托下更显端丽妩媚、雍容华贵。画面线条明快流畅,色彩清丽,看到它们,顿时觉得整间屋子都清雅了不少。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么精美的工笔画,正是出自眼前这个瘦弱寡言的男人。或许是怕别人不信,他默默地走到书桌前,拿起画笔开始画了起来。记者发现,他的胳膊如同小孩子一般粗细,手也有些变形。倒墨汁、蘸笔的动作都有些僵硬,但勾勒线条时,他却能让手像定海神针一样稳固。屏息画了十几分钟,他缓缓放下笔,长舒一口气,说自己之所以能正儿八经地走上学习工笔画的道路,全有赖于山西大学美术学院史秉有教授的悉心指导。

     B 家贫患疾曾自闭绝望

    雷志月今年38岁,未婚。他说成家的事自己从未妄想过,因为既没钱,身体还有病。

    雷志月家在平遥农村,幼年丧父。八九岁时,母亲带着尚未成年的兄弟三人改嫁给了继父。继父也是因为穷,之前才一直打光棍的,家里除了老人给留下的两间旧房子,一贫如洗,他就是在这里勉强读完了小学。“我从小就爱画画,我们老师都说,我是我们村小学画画最好的学生。”说这句话时,雷志月一直黯淡的眸子亮了起来。因为上学晚,又是外村来的,雷志月打小就性格内向。他学习成绩一般,一周一节的图画课是他最盼望的,因为每次老师都会表扬他。但是父母并不赞成他画画,彩笔自然是买不起,买纸也很贵呀。而且十里八乡,没听说谁家娃画画能挣下钱的。家里不给买纸笔,雷志月就寻个土疙瘩跑到田间地头去画,找那残墙断壁上画。

    小学毕业后,家里没钱供他上初中,15岁上,雷志月就跟着村里一个工头去外面干活。干了几个月,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胳膊老是没劲,刚开始是推不动手推车,后来连普通石块也搬不动了。没办法,干了不到一年就回到了家。

    在家的那两年,雷志月自闭而绝望,每天不想出门,不想见人。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无奈便咬牙买了纸笔让他画画。后来在一位热心朋友的帮助下,他才渐渐走出家门,还和村里的一位文化人学了点书法。一到年根儿,他就骑上自行车去周边村子给村民写春联,写一副收个块儿八毛的,有时一天能挣一百多块钱。

    随着年龄的增长,雷志月发现自己不仅越来越没力气,胳膊也越变越细了。二十多岁时家人带他来太原看过一次病,医院做了很多检查,检查结果是肌肉萎缩,也没有好办法治疗。这消息让他们本就贫困的家庭雪上加霜。

     C 独身一人来太原打工还债

    知道自己得了没治的病后,妈妈整日以泪洗面,爸爸天天唉声叹气。雷志月不想成为家里的负担,就借了点钱,想做点小生意自食其力。他养过猪,可辛苦一年却赶上肉价大跌,最后一算账,还赔了不少钱;他进了些杂货、衣服去集市上卖,可他不会也不敢吆喝,最后连本钱也收不回。折腾了几年,雷志月不但一分钱没挣下,还欠了一屁股外债。尽管妈妈一百个不放心他的身体,最后,他还是一咬牙,独身一人来太原打工还债。

    2007年,雷志月来到太原,他身体不好,重活干不了,又没文凭,找来找去,只有一家保安公司同意录用他。尽管收入低微,好歹能养活了自己。他找最便宜的民房居住,自己做饭,把生活成本降到最低,这样每月还有几百块钱的节余,这些钱大部分用来还债。但无论多难,他都要留出一点零钱用来买画笔、纸和颜料。在太原工作,他最满足的一件事,就是能自由地画画。

    这些年,雷志月也换过几家保安公司,2014年他来到了山西大学研究生院办公楼当保安。

    他太喜欢大学校园的环境了,宁静、质朴,有浓厚的文化气息。工作也很轻闲,没事的时候,他就呆在保安室里画画。

     D 刻苦学画,与时间赛跑

    时间一长,很多学生都注意到了这个勤奋好学的保安哥。尤其是美术学院的学生,看到他如此痴迷绘画,就介绍他认识了美术学院教授史秉有。史秉有今年76岁,早年毕业于北京艺术学院,是我国著名的工笔画大师,其作品多次在全国美展中获奖,并被收入《中国花鸟画》等多部大型画集。“他刚来找我的时候说要拜师,我没立刻答应。”史秉有教授说,“我考了他一些绘画方面的知识,也看了他以前画的画。发现这个孩子虽然刻苦,但基础很差,可以说完全不懂绘画方面的理论知识。我就告诉他,我每个周末在老年活动中心教学,他感兴趣可以来听。

    从此,每周六去老年活动中心学画成了雷志月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为了专心学画,他特意从白班调成夜班。从画作教学到美术学院的绘画讲座,再到山西博物院的名作赏鉴,雷志月一次学习的机会也舍不得落下。白天画画、学习,上夜班时没事也在画,平均每天都要画十个小时以上。史老师看他对画画这么执著,心里渐渐踏实了,决定正式收他为徒。

    要想画好工笔画,先得练好画线条的基本功。雷志月不厌其烦地一画就是几个月。史老师曾拿着他画的线条给几位已经在工笔画方面小有成就的画家看。“他们无一不是摇头赞叹啊,能画成这样,那得有多大的定力。”说到耐心,史秉有教授对自己的这个学生也是赞不绝口。

    除了每周在老年活动中心的一次授课,史秉有教授还时不时给雷志月吃小灶,让他有问题随时上家里来问。“史老师就像我的父亲一样,特别照顾我。”提到恩师,雷志月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其实上夜班是有时间睡觉的。有时候我是晚上十二点多睡下,睡一会儿,两三点就又起来画画了。瞌睡,怎么能不瞌睡,可是我就怕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近三四年,我自己能感觉到,我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我就怕哪天我走了,没有实现自己的梦想,也辜负了史老师对我付出的心血。”雷志月哽咽地说,“我要和时间赛跑,我不想生命结束的时候还带着遗憾。

     E 今年要回家过年

    小屋的书桌旁边,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摞白纸,雷志月说,这些纸特别贵。工笔画用的纸张不好保存,纸选不好,时间长了有可能漏墨。甚至有的纸,这半张挺好,那半张就不行,会影响整幅作品的效果。以雷志月的速度,每天画十几个小时,也得一两个星期才能完成一幅工笔画,所以在纸上是绝对不能省钱的。

    在脏乱的床铺上,放着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崭新手提袋。雷志月笑笑说,里面装着一件新买的保暖衬衫和两双棉鞋,是他前几天刚在网上给父母买的过节礼物,今年他准备回家过年。而他自己身上穿的那件棉衣,还是2007年刚来太原那年买的。算一算,他已有四年没有回家过年了,一来太花钱,二来怕父母唠叨。“他们一直反对我学画,想让我攒点钱,将来看病用。可是他们不懂我,如果有一天我连画笔都拿不动了,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雷志月说。

    道别时,雷志月缓缓站起身往门外走。他走得很慢,一条腿已萎缩到上不动楼梯。但他的背却挺得很直,他说只有这样,才能看起来像个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