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写晋》——敬畏枣树

　　我的家乡在吕梁山西麓的一个农业小县，名叫“石楼”却是全省黄土最丰厚的地方，漫山遍野都是红枣树。在这里生活得久了，对枣树反而熟视无睹。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对枣树充满了敬畏之心。

　　一次，我陪几位省城来的专家在沿黄乡镇调研。那是我县红枣连年遭灾后的又一个深秋，许多熟透的红枣被连绵的秋雨烂在树上，本就不密的树叶零落满地，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红枣霉烂的味道，我们的心酸酸的。

　　调研中，一对枣农父子的对话引起我们的注意。成年的儿子诅咒这绝情的天气，反复念叨孩子的上学和家里的开销，还说他准备过了年把自家10多亩枣树全部砍了，换栽核桃树。年老的父亲抽着旱烟，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儿子对答着。那烟锅里发出的“咝咝”声正煎熬着苦涩的岁月；他面前冒起的团团青烟正升腾着曲曲扭扭的人生；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石楼枣农的沧桑。特别是他那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让烦躁的儿子瞬间无语，也让我们这一群“文化人”顿时平静下来。这句话成为我记忆中一个永久的定格——他对儿子说：“枣树是咱祖宗留下的根，你把枣树当神，她才把你当人”！

　　返途中，车厢里静悄悄的，好久没有人讲话，也许客人们都跟我一样，在思考着老农的话。好久，不知谁冒出一句“什么是枣树的精神？”一位说：“枣树的可贵之处在于低调、谦和、内敛，不与百花争宠”。另一位接茬：“枣树的品质在于它的耐旱、耐寒、果实肥厚”。还有一位说：“枣树耿直顽强的性格值得我们敬仰。”……大家的话题更多地集中在枣树的奉献精神上。枣树对自身生长环境、水肥条件要求甚低，却能为人们奉献饱满香甜的果实；枣树的躯干因其木质坚硬而被用来制作家具、农具；旁逸斜出的树枝是老乡们做饭、取暖的燃料；即使是嫁接时需要“砍头”，它都欣然接受，毫无怨言地“从头再来”，很快适应新的生存环境和方式，这种超常的意志力总是带给人更多的生命感悟。

　　感谢我的客人们，是他们充满人生智慧的话语，让我对枣树刮目相看，我想到了一个词：“敬畏枣树”，像那位抽旱烟的老农一样敬畏枣树，把枣树奉为我们的生命之神。

　　枣树是一尊神，虔诚守望着家乡的山川；枣树是一本书，真实记录着这里的历史积淀与岁月沧桑；枣树是一条根，把母亲般的慈爱与父亲般的崇高，源源不断输送给我们！怪不得那位老农说：枣树是老祖宗留下的根。

　　我敬畏你，家乡的枣树，你是一种守望、一种风骨、更是一种定力！

　　敬畏枣树，就该善待枣树，让这些枣树在有生之年发挥才华，张扬个性、奉献硕果；敬畏枣树，就该善待枣农，当我们以奔跑的姿势追逐都市繁华的时候，请不要忘了歇歇脚，做一次深情回眸，用亲和的目光对待我们的枣农兄弟、我们的衣食父母！敬畏枣树，就该善待我们脚下这片静静的黄土地。或许，我们这片厚重的土地上本来就熔化有枣树的枝、干、叶、果和核。正因为枣树的灵魂化作泥土，留在人们匆匆的脚印里，枣树的精神才会深深烙在这片黄土里，滋养着祖祖辈辈的家乡人，让我们奋发进取。

　　敬畏枣树吧，我们会由此汲取更多的养分，学会更多的感恩，分享更多前行的快乐。（宋小泉/文）